平 凡 【左祥国 第一直管部】

偶然有了一次回老家的机会，意外的遇到了来家里做客的外公，已经两年没见啦！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的我一直到了五岁才回父母身边，懵懂的记忆里满满的全是外公的片段，求学的路上每年也仅有过年的时候能看望一下他，自从工作后更是难得见上一面。激动、喜悦毫不掩饰的爆发出来，我跟小时候一样赶紧给外公泡茶、点烟、倒酒……然而，我却发现了外公变了，过去那双眼眸里闪着的精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浑浊，才两年啊！是什么能够敲碎那道坚毅的目光？一问母亲才知道，外公养的50多只羊在上个月一个周的时间里全部生病死了！什么？吃惊！难过！我像个老人一样慢慢的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几口……

外公是个老红军，打过小日本，打过国民党，还打过土匪，参加过的大小战役有几十场。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满身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腰部被子弹击穿过；脸颊被手榴弹弹片击中过；为救战友双手紧握敌人的刺刀，手掌被三棱刺刀绞的剩下森森白骨。八年的军人生涯里当了四年的侦察兵，最高也只做到连长的警卫员。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每晚都趴在外公腿上让他讲打仗的故事，最惨烈的一仗，几百人去了，只有五个人回来；小日本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傻，打仗是很厉害的；中缅越交界那些热带地方的蟒蛇有水桶粗，喜欢挂在树上吓人，但吃起来味道不怎么样；当侦察兵的时候和自己的白马以兄弟相称，自己溺水的时候还被他救过一命咧……每次听完之后，都躺在床上幻想着自己骑着白马，背着刀端着枪与敌人厮杀时的豪迈痛快，然后进入梦乡，梦里的战斗总是将床上的被子击落……

家庭的变故让外公退了伍，回到家中扛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遇到了善良而又坚强的外婆，在那个没有谈恋爱便结婚的年代里，人们却总能遇上愿意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也许是那个年代人们的责任感强过所谓的自由和爱情吧。上养两位老人，下养六个子女，还要抚养外祖父母在河边捡来的一个弟弟！军人不屈的气质和钢铁的意志支撑着他，做泥瓦匠，做石匠，给别人看病抓药、务农……硬是靠自己和同样钢强的外婆摸爬滚打，给外祖父母养老送终，六个孩子都成了家，领养的弟弟如今也做了爷爷。还记得他每次来我们家，六十多里的路，早上六点出发，中午十二点准时到，笑着说自己会晕车，习惯了步行，行军的时候每天上百里路也不再话下！当时只觉得外公身体真好，可懂事后才知道那是为了省下那点让人心酸车费。然而外公贫困的生活却充满了欢声笑语：拉的一手好二胡、笛子也能来上几段，几杯酒下肚后歌声宏亮，舞姿逗人，如今已儿孙满堂，在村里可谓德高望重，七十大寿的时候整个村的人几乎都来祝寿！直到去年才接受了政府为他这个撒过鲜血的老红军给的津贴。

本该安享晚年的他却闲不下来，他一辈子劳碌命，闲下来会生病。于是花钱买了几只羊，每天带着一只上田埂都还得帮它一把的京巴“牧羊犬”，领着一群羊在山里转悠，五年时间里，在外公的精心照料下羊群变成了五十多只。可是没想到懂中医的外公却在这个年代才特有的疾病面前束手无策，眼看着这几十只羊在几天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连那只骁勇善战、统领羊群的头羊也倒下了！羊没了，还能做什么？失去的不是钱财，是这几年和羊群结下的感情，是一群自己晚年的战友！外公也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每天对着屋顶的瓦片发呆，时不时的叹息一声，那只京巴还是每到上午十一点便来到床头摇着尾巴歪着头叫外公该出发去放羊了，在确定今天不出去之后便窝在床前，陪着主人黯然发呆。病总算是好了，外公决定到儿女家走走，以便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好的安享一下晚年吧。然而，外公的眼里却还是会漏出一丝空洞……

《平凡的世界》里有一句话：“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时时都会感到被生活的波涛巨浪所淹没。你会被淹没吗？除非你甘心就此而沉沦！！”又想起了朴树的那首平凡之路，“徘徊着的在路上的你要走吗，易碎的骄傲着那也曾是我的模样，沸腾着的不安的你要去哪儿，谜样的、沉着的故事你真的在听吗？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到平凡才是唯一的答

（作者：左祥国 编辑：时开香）